２０１５年４月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ｕｂｅｉ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Ａｐｒ．２０１５ Ｖ０１．３２ ＮＯ．４ 第３２卷第４期 孙复的经学思想探源 邢起龙 ， （１．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武汉４３００７２；２．湖北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武汉４３００６８） 摘要：北宋是经学史上的重要转向时期，以不惑传注和直探求义理为解经方法，孙复是经学方法转向的代表人物，他以 新的解经方法研究春秋学，他的经学研究特点在于政治化，尤其以他的《春秋尊王发微》以“尊王攘夷”为依归。本文从 孙复的《春秋尊王发微》为研究重点来全面挖掘其经学思想特色。 关键词：经学史；不惑传注；孙复；春秋学 中图分类号：Ｂ２４４．９９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３４４Ｘ（２０１５）０４４３０５５－０３ 孙复（９９２－－１０５７），字明复，号富春，晋州平阳（今 山西临汾）人，北宋时期的理学先驱、著名经学家、教 育家。他一生以捍卫周孔之道为己任，皓首穷经，勤于 的学术思潮，史称“庆历学风”。庆历新学风是一种以 疑经惑传、义理解经为特点的学风。这种疑经惑传思 潮对孙复影响很大，其门人石介、士建中、张洞等，皆以 “不惑传注”而闻名。欧阳修认为：“不惑传注，不为曲 说乱经。其言简易，明于诸侯大夫功罪，以考时之盛 衰，而推见王道之治乱，得于经之本义为多。”【３Ｊ４弼孙复 《春秋》学体现了宋学的特点。凭个人见解解读圣人 的微言大义，置《三传》于不顾，直接从本经出发阐发 治学，曾以布衣身份擢拜为秘书省校书郎，国子监直 讲，后官至殿中丞。孙复是一个在经学史上有过重大 贡献而又被历史忽略的人物。景佑二年（１０３５年）至 庆历二年（１０４２年）间，孙复主要在泰山从事经学研究 和讲学，完成两部著作《易说》和《春秋尊王发微》。本 文主要谈他在经学方面的贡献，以飨读者。 一、孙复的春秋学 义理，以满足现实政治的需要。孙复对《三传》的态 度，深受唐代啖助和赵匡的影响。啖和赵在研究《春 秋》的态度和方法上是一致的，就是会通“三传”。因 为，在此之前，“三传”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唐时修《五 经正义》，“三传”只取《左传》，故《左传》地位崇高。 唐代《春秋》著作尚未完全达到“舍传求经”的地步，但 是，啖和赵以己意解释《春秋》，说明他们不甘于传统 传注的束缚。到了孙复时，他的《春秋》学完全是不拘 泥于传注，反映了宋学的趋向。但并不是说孙复完全 摆脱三传，他仍立足于三传以己意诠释经典，而尤其重 大义的发挥。 第二，重新理顺“直道”与“忠君”的关系。中唐 《春秋》学将“直道”置于“忠君”之上，孙复《春秋》学 则将“直道”与“忠君”归于“至德”，并把“至德”作为 士人“行道”的准则，把“直道”与“忠君”之间统一起 来，避免二者间的偏颇。孙复举出两位“至德”的典 范，一是文王，如孔子所论“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 商，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文王论》）；一是周 公，“虽有庇民之大德，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 也。”＿１ 孙复、石介所论皆把“直道”与“忠君”归于至 当的“中行之道”，得到广泛认同，被奉为不易之大义。 孙复毕其一生研究《春秋》，最初在应天府书院时 就跟随范仲淹学《春秋》，在泰山书院讲学时期研究 《春秋》，后来在太学做直讲时专讲《春秋》。孙复居泰 山八年，主要从事经学的研究与讲学，撰写了《易说》 六十四篇、《春秋尊王发微》十二卷等著作，《易说》，早 佚，为学界所重的是其《春秋》学，今存有《春秋尊王发 微》，声名渐显于世。孙复依次以隐、桓、庄、闵、僖、 文、宣、成、襄、昭、定、哀十二公，每公为一卷，作《春秋 尊王发微》十二卷。孙复认为孑Ｌ子因为“天下无王”而 作《春秋》。＿Ｊ 程颐曾经在太学读书时目睹了孙复讲学的盛况， 他在《回礼部取问状》中记载：“孙殿丞复说《春秋》，初 讲旬日间，来者莫知其数。堂上不容，然后谢之，立听 户外者甚众。当时《春秋》之学为之一盛，至今数十年 传为美事。”＿２』５船孙复的春秋学有以下特点： 第一，疑经惑传。清末学者皮锡瑞在《经学历史》 中将宋代称为“经学变古时代”。庆历以前，这种变古 只是“润物细无声”，到庆历之际，就蔚然成风了。北 宋庆历之际出现了一股怀疑和否定传统经学章句注疏 收稿日期：２０１４—１２—０９ 作者简介：邢起龙（１９７８一），男，湖北广水人，讲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儒学与政治哲学。 ・５５・ 孙觉据“孔子所以深褒夷齐，而盛美文王之至德”，发 明《春秋》书法“所以责臣子之备，而笃忠孝之深”。 程颐说孔子斥鲁国以天子之礼祀周公，以为“周公 之道衰” 卷四还据以批评王安石认为周公之功足以 当天子礼乐的看法，是“恃功责报”，不达周公之“至 德”。［ 卷二 第三，重建天人合一的宇宙观。重建“天人合一” 的宇宙观是北宋思想界一个大趋势，北宋诸家《春秋》 学的共同点就是要贯通“天道”与“王道”，试图把“王 道”建立于恒常“天道”之上。孙复的《春秋》学仅仅恢 复朴素的“天人感应”说，主要目的是论证现实的礼治 秩序植根于客观宇宙秩序的确定性和自然性，也即礼 治秩序的自然性依据；中唐《春秋》学扬弃了西汉今文 经学“天下为公”的微言大义；孙复《春秋尊王发微》明 “王道”，不再强调“天下为公”的微旨，可以说是对中 唐《春秋》学的最大修正。宋初，孙复和石介是最早主 张复兴尧舜三代之“王道”，他们的经学理论具有代表 性：“六经”含蕴尧舜三代之“王道”，经学当阐发之，以 用于当世。 六经之中，《春秋》“明王道”、《易》“穷理 尽性”、《周礼》“明王制”，它们互相配合而成“王道” 体系。【 孙复所彰明的“尧舜之道”是以君臣纲常为主 的上下贵贱等级名分。《春秋传》与《易传》是集中体 现程颐政治哲学与思想的论著。程颐曾批判过孙复 《春秋》学“述法而不通意”，说他大概只了解《春秋》 之法，却不明了圣人所寓的微义。孙复《春秋》学明达 尧舜三代的“王道”，只是为了证明“君臣上下之序”， 而没有揭示“理”之实然。程颐也认为孔子以“春秋” 明“王道”，但其所理解的“王道”不同于孙复所说的 “王道”，他认为“王道”不是单纯的“周礼”的再现。 第四，孙复《春秋》学的特点是有贬无褒。孙复以 “尊天子，黜诸侯”立论，认为《春秋》“有贬无褒”，突 出孟子“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思想。如僖公 元年正月，“齐师、宋师、曹师次于矗北，救邢。”条下， 孙复言： 威自灭遂二十年，用师征伐，皆称人者，以其攘夷 狄……此称师者，以其能合二国，次于螽北，救邢。齐 威攘夷狄，救中国之功渐见，少进之也。然犹有次焉。 先言次，后言救者。ｌｌ 此处齐威即齐桓公是也。孙复认为齐桓公有“攘 夷狄、救中国”之功，称齐师好像是褒，实则为贬。等 等例证不一一列举。 二、尊王攘夷的经学主旨 宋代初期的思想界，虽然看上去似乎在讨论政治 上的“尊王攘夷”的问题，实际上是在讨论历史上的 “正统”问题。孙复不仅撰《春秋尊王发微》明“尊 王”，而且在《儒辱》中极力申斥“（佛老）绝灭仁义，摒 弃礼乐，以涂窒天下之耳目”，呼吁捍卫儒家学说。 孙复在《春秋尊王发微》中开宗明义地提出：孔子 是因为当时“天下无王而作也，非为隐公而作也”。孙 ．５６． 复认为混乱之源皆归之“无王”。孙复依据于《春秋》 史实，着力建构“尊王”的理论。孙复认为“无王”即皇 权不振，无力控制诸侯，“无王”所导致的后果是社会 秩序混乱，伦理纲常失存。所以，要改变这种状况，当 务之急就是要建构“尊王”理论。 孙复是宋儒中较早提倡“尊王”说的人。孙复的 《春秋尊王发微》不受《左传》所束缚，明显受到“春秋 三传”中《谷梁传》的影响，《谷梁传》有着强烈的尊王 思想，以阐述君君臣臣、贵礼贱兵和内夏外夷狄等为宗 旨，而且《春秋尊王发微》所记载的截止时间与《谷梁 传》和《公羊传》一样都止于“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 《左传》止于哀公十六年，传文止于哀公二十七 年。《春秋尊王发微》主要阐述“重礼”与“尊王”思 想，其核心是尊王，推崇“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政治 理想。孙复的尊王思想有什么特点呢？ 第一，政由王命出。孙复在《谷梁传》解经基础 上，进一步解释其“尊王”的态度。如《春秋》宣公十五 年：“王札子杀召伯、毛伯。”天子以下诸侯、大夫 等任命，皆出于天子，不能有自立之事。鲁桓公弑父自 立，可谓不忠不孝。孙复首先要批评的倒不是篡弑等 有关伦常的问题，而是斥其“自立”，即不是经过天子 任命，藐视王室。 第二，孙复尊王并非无原则。孙复“尊王”是有条 件的，他认为天子的权威来自于绝对的权力，君主不仅 可以主宰天下，而且他可以自由行使权力。只有这样 才具有天子的威严，才可以驾驭天下，地位可以永保至 尊。但是君者必须谨守为君之道，如果天子失德，在下 者就没有必要“尊王”。孙复引《尚书》“帝尧之德”， 讥讽周王有失兄弟之道，借此贬斥现实君王背弃仁义 纲常。君王有责任理顺等级名分，作为臣子既要尊君 也要尽职。他对天子不守礼法的行为持同样批评的态 度，他批评过周景王“以天子之尊，三月而葬，此诸侯 之不若也。” １ 可见，孙复所尊之王是有内在价值评判 标准即是否合乎礼制。另外一个条件就是天子要爱 民。主要体现在：一是爱惜民力，使民以时。他在隐公 七年夏“城中丘”条目下说到，在上位者必须爱惜民 力，兴作必须得其时，不可扰民，因此反对鲁庄公于凶 年民力衰绝时仍有兴作；二是反对战争，战争受牵累的 是百姓。成公十七年十二月，晋杀其大夫郄镝、郄雠、 郄至三大夫，孙复对此表示不满，对于战场上杀戮无 数，他更恶之。晚唐五代战争纷起，几乎都是无义之 战，平民百姓是战争的最大受害者，“残民以逞，不道 之甚。” 孙复的尊王与攘夷是统一的。从国家统一的角度 看，“尊王”是时代的要求，攘夷也是为了国家统一之 需。复兴儒家思想，恢复上下秩序，巩固集权就必 须“尊王”。尊王要攘夷，攘夷的前提就得确定华夏与 夷狄之间的秩序，那就是中国在上，夷狄在下，这种秩 序不能颠倒，否则就会导致夷狄入侵。孙复认为，天子 上诸侯下，中国上夷狄下，此乃常理，不可改易。夷狄 超越此理，入侵中国，这是孙复所反对的。诸侯不尊王 室，却勾结夷狄，同样是不守上下之序的行为，孙复深 恶之。孙复发展“夷夏”的内涵，认为凡是与儒者之道 不符合的民族统称为“夷狄”。孙复的夷狄观是有变 化的。昭公十二年“楚子伐徐，晋伐鲜虞”条下，晋国 作为盟主，应该救助被楚国所灭的陈、蔡，却反而与楚 国联合攻伐中国，孙复认为，晋国的行为是夷狄所为， 故以夷狄来称谓它。可见，孙复以礼乐文明的标准来 划分夷狄，发挥了“尊王”大义。根据这个标准，孙复 认为“墨”和“道”属于夷狄的范畴。孟子把被杨墨之 教掠夺去了的民众重新吸引回来了，使他们能够浸润 在儒家之道中。孙复重儒家之道作为评判事物的标准 则是希望通过儒学复兴来拯救中国。如孙复斥扬、墨， 这是为了突出孟子的功绩而使之然。 三、孙复经学的政治伦理倾向 政治伦理就是政治应该具有某种伦理，并且以追 求伦理为价值取向。综看经学史，儒家政治模式实际 上具有典型的政治伦理倾向。北宋初期经学思想与当 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是士大夫忧患意 识的集中体现，也反映出士大夫阶层勇于担当社会责 任的一面。这个时期的士大夫一改从前“安静”、“姑 息”等守成为特点的政治附属意识，在宽松的文化环 境下，逐渐明显的成为政治主体，积极主动地为国为民 谋利。以天下为己任可以视为宋代士大夫的一种集体 意识，并不是少数理想特别高远之士大夫所独有的。 就庆历间及其后的历史事实来看，这种精神在士大夫 群中的普及并非虚言。也正是在此精神的感召下，面 对“内忧外患”的局势，宋之士大夫积极探寻治道，以 期挽救危机。孙复作为具有“以天下为己任”的知识 分子中的一员，从自己对政治的理解，极力宣传具有 “尊王”色彩的《谷梁传》，是符合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对 国家的感情，也适应了国家的政治需求。 孙复在政治伦理方面首重“尊王”。孙复强调上 下尊卑和封建等级制度的森严。他说：“城邑宫室，高 下大小，皆有王制，不可妄作。”＿４ｊ “观鱼，非诸侯之 事。”ｌ４Ｊ９ ‘大国三军，次国二军。鲁以次国而作三军， 乱圣王之制也。” 可见，孙复的孙复政治伦理在于 严格维护社会等级秩序。 时的现实政治有着密切关联，从经学中挖掘致世的 “道”，其目的就为政治所需。孙复的经学思想在政治 伦理方面表现得尤其突出，一方面是与那个时候的政 治现实有关；另一方面是与他那个时代士人的价值取 向有关。儒家的政治伦理是什么主张？儒家思想一直 以现实社会的伦理纲常为主，儒学政治有内圣和外王 两条线。不同时期的儒家政治的侧重点有所不一样， 但儒家政治的核心是礼，这点是不变的。像孙复这样 的知识分子自觉担当起构建儒家政治伦理的大任，儒 家思想才能朝着健康的发展方向迈进。 孙复的政治伦理有其自身特点。随着宋初士大夫 政治主体意识的加强，窘迫的时势把以范仲淹、欧阳修 为代表的一批要求改革的“名士”推到了政治的前台。 庆历三年（１０４３年），“新政”拉开帷幕。范仲淹等借 助行政手段来进行“复古劝学”、大兴学校，把当时一 批著名的儒者如胡瑗、孙复、石介、李觏等团结在自己 的周围，在思想学术上掀起一个复兴儒学的热潮。范 仲淹为振作士气，提倡名节，尤其对唤起士大夫民族意 识和国家意识的自觉性起到很大作用。他的“先天下 孙复的政治伦理思想在他那个时代固然有一定的 进步意义，经过千年的思想变迁，他的政治伦理虽然已 经不符合时代进步的需要，但是，知识分子对于国家的 感情影响到后世，已经成为中华民族传统价值观的一 部分。 参考文献： ［１］孙复．春秋尊王发微∥四库全书本． ［２］程颢，程颐著，王孝鱼点校．回礼部取问状∥二程集（上册） ［Ｍ］．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４年． ［３］欧阳修．孙明复先生墓志铭∥欧阳修全集（卷三十）［Ｍ］． 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１年． ［４］黄宗羲著，全祖望补修，陈金生，梁运华点校．宋元学案・泰 山学案［Ｍ］．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６． ［５］孙觉．春秋经解（卷二、五）．四库全书本． ［６］孙复．孙明复小集（卷一），寄范天章书二，上孔给事书∥四 库全书本． ［７］石介．《徂徕集》卷七（－－大典》、卷十九《泰山书院记》∥四 库全书本． 责任编辑：胡栩鸿 Ｓｕｎ Ｆｕ’Ｓ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ｏｆ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Ｏｒｉｇｉｎ ＸＩＮＧ Ｏｉ．１ｏｎｇ （１．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Ｗｕｈ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Ｗｕｈａｎ ４３００７２，Ｃｈｉｎａ： ２．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Ｍａｒｘｉｓｍ，Ｈｕｂｅｉ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Ｗｕｈａｎ ４３００６８．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Ｎｏｒｔｈｅｒｎ Ｓｏ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 ｉｓ ａｎ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ｔｕｒｎｉｎｇ ｐｅｒｉｏｄ ｉｎ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ｈｉｓｔｏｒｙ，ｗｈｉｃｈ ｉｓ ｔｙｐｉｃａｌ ｏｆ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ｅｘｐｌａｎ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ｍｅｔｈｏｄ ｏｆ ｕｎｃｏｎｆｕｓｅｄ ｃｏｍｍｅｎｔａｒｉｅｓ ａｎｄ ａｎｎｏｔａｔｉｏｎ．Ｓｕｎ Ｆｕ ｉｓ ｔｈｅ ｒｅｐｒｅｓｅｎｔａｔｉｖｅ ｉｆｇｕｒｅ ｏｆ ｔｈｅ ｓｔｅｅｒｉｎｇ ｍｅｔｈｏｄｏｌｏｇｙ．Ｈｅ ｓｔｕｄｉｅｓ Ｓｐｒｉｎｇ ａｎｄ Ａｕｔｕｍｎ Ａｎｎａｌｓ ｗｉｔｈ ａ ｎｅｗ ｍｅｔｈｏｄ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ｐｒｅｔａｔｉｏｎＨｉｓ ｓｔｕｄｙ ．ｉｓ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ｚｅｄ ｂｙ 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ａｎｄ ｈｉｓ Ｏｎ Ｋｉｎｇｓ’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ｉｎ ｅ ｒ ａｎｄ Ａｕｔｕｍｎ Ａｎｎａ￣ｉｓ ｅｓｐｅｃｉａｌｌｙ ｂａｓｅｄ ｏｎ ｔｈｅ ｉｄｅａ ｏｆ ｈｏｎｏｕｒｉｎｇ ｔｈｅ ｋｉｎｇ ａｎｄ ｄｒｉｖｉｎｇ ｏｆｆ ｔｈｅ ｂａｒｂａｒｉａｎｓ．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ｆｏｃｕｓｅｓ ｏｎ Ｓｕｎ Ｆｕ’Ｓ Ｏｎ Ｋｉｎｇｓ’Ｔｈｏｕｇｈｔｓ ｉｎ ｔｈｅ Ｓｐｒｉｎｇ ａｎｄ Ａｕｔｕｍｎ Ａｎｎａ￣ａｎｄ ｒｏｕｎｄｌｙ ｅｘｃａｖａｔｅｓ ｔｈｅ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 ｈｉｓｔｏｒｙ；ｕｎｃｏｎｆｕｓｅｄ ｃｏｍｍｅｎｔａｒｉｅｓ ａｎｄ ａｎｎｏｔａｔｉｏｎ；Ｓｕｎ Ｆｕ；Ｓｐｒｉｎｇ ａｎｄ Ａｕｔｕｍｎ Ａｎｎａｌｓ ・５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