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学历史传统与现实处境

兰州大学学报（社喜科学版）　２００２，３０‘３）：４２—００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ａｎｚｈｏｕ　Ｕｎｉｖ（Ｓ㈣Ｉ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１　Ｖｏ１．３０　Ｎｏ．３　２００２　Ｐ４２～鲫　中国当代文学的历史传统与现实处境　赵学勇　２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杨小兰　甘肃兰州７３００７０）　（１．兰州大学中文系，　甘肃兰州　７３００００　内容摘要：通过对２０世纪５０年代文学创作的历史传统与现实处境的批判性审视，认为５０年代　文学创作的政治化，模式化绝不是个别时期内的个别现象，它受到了新文学以来的功刺传统、　国家政治，作家主体退位等多重因素的影响。　关键词：２０世纪５Ｏ年代文学｝历史传统；现实处境　文献标识玛：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　２８０４（２００２）０３　００４２一Ｏ９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６７　５０年代文学是２Ｏ世纪中国文学史上一　文学与现代文学拉近整合而看时，会发现这二　个极为特殊的时段。作为现代文学在当代的延　者之间有着密切而微妙的联系，作为现代文学　伸，它受到了新文学所确立的目标规范的　在当代的延伸，它们在许多方面，诸如作家的　影响，也受到了当代文学内质与属性的现时性　入世情怀、文学的功利性质、创作的目的承传　要求．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现代与当代两大文　等方面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可以断言，５０年代　学流程整合而成的结果，因此对５０代小说创　小说成目绝不是个别时期内的个别现象，在它　作成因的发掘与思考就具有了承上启下的特　身后有着所时３０年之久的现代文学史作背　殊意义，其理论价值远远超过了对文本本身的　景，不了解这一背景，我们就无法走进５０年　研究。　代文学的内部世界，探寻它的形成之谜。　（－－）传统继承　一、历史状况　５Ｏ年代文学不论是表达欢乐还是表达悲　苦，“它们展现的是中国当代文学的某些基本　１９４９年对中国社会来说是一个极其特殊　的属性，这属性便是极明确的文学功利观　，　的时段，在这一年里中国社会完成了从旧到新　这种观念的形成基于中国在鸦片战争后内忧　的历史性飞跃，中国文学也由此步入了当代文　外患的社会现实，也来源于以来的文学工　　学的序列。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当代文　具传统的承传。学”这一概念的提出．更多的是从一种制度角　以“救亡”与“启蒙”为主题的“”　度而非从文学自身属性出发。如果我们将当代　新文动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宣告了现代文　ｔ收稿日期：２００２—０３—０８．　作者简介：赵学勇（１９５３）．男，陕西乾县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　４２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学的诞生。以后的大部分作家都自觉服从　了，艺术的静观成为公开的说教，文学以其高　于挽救危亡与启发民智的文艺旨归，尽管出现　扬的政治目的和鲜明的阶级属性完成了对五　过争执与分歧，但文学的社会改良实践却从未　四新文动的反拨与背弃。　中断过，始终占据着创作主流。新文动一　中国当代文学一开始就继承了左翼文学　开始就带着强烈的人世精神与功利目的，设定　家的“政治文学”观念，并以此作为文学创作　了现代文学的发展方向和目标归属。因此新文　的指导方针。随着文学一体化形势的形成和加　学之后的“文学”、“左翼文学”、“区　强，文学功利观被顺理成章地纳入国家行政的　文学”都在前一段文艺流程的基础上，不断强　轨道，并逐渐演变为配台现实需要的工具和武　调着文学的社会性质、功利陛质，强调着文学　器，文学成为国家和社会的代言人。　的教化功能与政治功能，并将这一传统延续到　了５ｏ年代。　（二）战争文学规范　２Ｏ世纪前半叶，中国的历史是由一连串　对中国作家来说，１９２８年是一个特殊的　的战争构成的，其中发生于１９１１年的辛亥革　年份，在这一年里，中国文学不位完成了对五　命和发生于ｌ９３７的抗日战争对中国社会的意　四新文学的认知与评价，而且建立起了一个全　识结构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辛亥的结果是　新的文学理论体系。“文学”观念的提出　封建帝制的崩溃和西方民主的尝试，它为　不仅改变了新文学诞生以来的文艺路线与创　中国现代社会开拓了一种新的文化规范，即启　作主旨，而且以其鲜明的阶级倾向性和工具意　蒙主义的文化。抗Ｅｔ战争的结果是民族积极性　识揭示了文学作为意识形态话语的篇章，　的高扬，并　对中国当代文化产生了极为深刻的　以来的“为人生”与“为艺术”两种对立的文　影响。　学观念在这一年里最终都回到了“阵营”　主流。　１　９３８年“中华文艺界抗敌联合会”成立，　织。文协力图结束以往作家“各自为战”的散　的统一战线上，“无产阶级文学”占据了文学　这是“”以后第一次建立的全国性文艺组　１９３０年３月２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　漫状况，提出“我们必须有统盘筹妥的战略，　在上海成立。左翼文学强化了三种趋势：一是　把文艺的各部门配备起来，才能致胜，时间万　文学的高度意识形态化和政治化，二是社会主　不许浪费，步调必须齐一～。抗战中期文艺界　义现实主义成为主导思想，三是文学的大众　开展了关于民族形式的讨论，这场争论的结果　化。这三种趋势的出现加强了文学的功利性　是文学的　救亡”主题压倒了“启蒙”主题，　质，使之走向了党派化、政治化的歧途。左翼　文学在大众化道路上越走越远。抗战后期出现　　文动不仅是一场文艺路线与文艺理论争　了延安整风和文艺座谈会等一系列重大事件，持变革的运动，而且还是一场与无产阶级　当时许多知识分子与战争的主要承担者农民　紧密结合的政治运动，正如文学的倡导者　发生接触之后，农民与知识分子两种文化的冲　已经指明的：“是为而文学，不是为文学　突就更加具体并尖锐起来，一方面是农民在战　而”，文动被完全纳入政治运动的轨　争中显出了人性淳美的一面，另一方面是原有　道，这一方面推进了当时的进程，另一方　的启蒙主义文化价值观念仍在起作用，在这种　面却造成了文学的自我牺牲，这一时期文学刨　情况下，诞生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　作和政治无法区分，文学家成了职业　的讲话》进一纲领性文件，一个新的战时文化　　家，文学刨作成了贴标语、撒传单和飞行集会　的形成阶段开始了。的“行为艺术”，文学和生活的距离彻底消失　战时文化有四个特征：一是文学与一个时　４３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期的特殊任务紧密结合起来，并严格服从战争　有的话语体系来完成对生活的阐发，其中毛泽　时期为全局服务的写作动机；二是各种文　东文艺理论构成了５Ｏ年代文学话语的坚强基　学宣传材料都要以歌颂性、乐观性、前瞻性为　石，对共和国文学的阅读与理解离不开对毛泽　基调，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三是文学的表现　东文艺思想的关注。的文艺思想十分复　手法多吸取来自民间的文化因素和文艺样式，　杂，它诞生于新民主主义之初，成熟于延　用通俗易懂的形式来达到文学的宣传教化功　安时期。《实践论》、《矛盾论》等哲学著作，构　能，实现“民族化”、“大众化”的审美要求；　成了其文艺思想的哲学基础，《新民主主义　四是要求从战争实践中直接培养工农出身的　论》构筑了新文化的蓝图，《在延安文艺座谈　知汉分子和文艺干部，使作家队伍发生有利于　会上的讲话》则具体指出了文学艺术的发展方　工农兵创作的变化。战争文化规范把文学纳入　向，这些内容不同的著作从不同的方面表达了　了军事化轨道，使文学成为夺取战争胜利的一　种动力，战争结束以后这种强大的文化规范还　保持着惯性，作用于和平时期的生产建设，并　对中国当代文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５Ｏ年代的文学一开始就统率在“文学为　工农兵服务”的观念之下，文学表现工农兵的　生活，传达他们的情感，塑造他们的英雄形象，　成为作家惟一的艺术选择。这表现为在创作题　材上就有了重大题材与非重大题材之分，在文　艺批评上，有了“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　二”的区分。这种非此即彼、高度划一的文艺　路线，不仅造成了文学创作的一元价值观，而　且束缚了作家的自由创造精神，使文学丧失了　审美特性而沦为政治的留声机。　从ｌ　９１７年到ｌ　９４９年，中国文学以其多劫　的命运向我们展示了文学的话语在政治　理念的夹缝中丧失殆尽的全部过程，故而，当　我们着手研究５０年代文学创作的时候，我们　无法把当时创作的政治化、模式化视为一种短　时期内的文化迷失，而不注意到它身后历时　３０年的变异过程。　二、现实处境　（一）话语来源　从现代文学史来看，中国文学的功利传统　与整体上的政治倾斜使得作家总是急于迎合　时代需要而无暇顾及自我创造，不得不借助现　４４　的文艺思想，并确定了它的基本主题。　１．文学工具论。在的社会变革总　体结构中，文学从来不曾作为一个的单元　存在，而是实现社会变革目标的工具之一。在　《讲话》中，明确指出：“现在世界上，　一切文化或文学艺术都是属于一定的阶级，属　于一定的政治路线的，为艺术的艺术，超阶级　的艺术，和政治并行或相互的艺术，实际　上是不存在的。　从政治效用来要求文学，成　为他文艺工具观的集中体现。　的文艺主张大都提出于战争年代，　战争作为时代的最大政治，必然对文学有了更　高要求。战争摒弃了民主、自由与个体，要求　意志统一、高度组织，获胜成为最直接的目的，　因此文学也就不可避免地进入“战时效率最大　化”的规范之内。抗战期间，在《论反　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战争的战　略问题》、《｜仑持久战》等文章中，从战略决策　角度批判了一切不利于战争进行的行为，而作　为战争工具的文学也就不得不放弃个人的探　索而服从于战争需要，并将这一特性延续到当　代文学中。　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文学依旧在《讲　话》的指导下发展，１９４９年７月，在全国第一　次文代会上，周扬用斩钉截铁的Ｉ：ｌ气宣布“毛　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规定　了新中国文艺的方向，区文艺工作者自觉　地坚决地实践了这个方向，并以自己全部经验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证明了这个方向是完全正确的，除此之外再投　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明确规定了文艺为　有第二个方向了。如果有，那就是错误的方　广大群众，尤其是工农兵服务的根本方向，并　向。　１９５７年发表了《论人民民主专　使其作为一种制度确定延续下来。延安时期的　政》一文，提出了在新的时代面前鉴定人们的　“下乡”运动，显然就是实现这一目的的一次　言行是否正确及判定“香花”还是“毒草”的　有力实践，它一方面改造了知识分子自身，另　六条标准，并明确地申明这是一些政治标准。　一方面实现了文学从语言到形式的“大众化”　正是在这些观点的支配和指导下，出现了对　转换过程，从而达到了文艺普及的目的。１９５０　《武训传》、俞平伯及胡风的文艺批判，产生了　年前后，文艺界发生的关于小资产阶级人物可　知识分子整风运动与反右运动等政治批判。这　否作为文艺作品主角问题的讨论，固放当作对　种观点反映在的文艺功能观中，出现了　立场、态度、为什么人、写什么题材、光明与　黑暗、歌颂与暴露、革新与继承等具有明确排　它性的问题　对作家而言，这就把政治的单一　性、直接性投射于人类复杂的精神活动中，造　成了文学丰富性的剥离。　２．大众化要求。在的文艺思想中，　大众化是他平识中一个永恒的话题，对民　众的相信和倚重，贯穿了他整个生涯。毛　泽东的农民出身，使他与农民在精神上息息相　关，同时，更与他对中国基本力量的认识　和实现目标的策略相关。“对普通　民众——他们的绝大多数是贫穷的，没有文　化，受剥削和压迫——的价值观和愿望，怀有　一种偏爱，这显然是由于政治上的缘故，他认　为，这些人，正是中国潜在的者。”。固民本　主义的思想，使他在情感取向上更倾向于以农　民为主体的平民大众，长期的战争经验，又使　他看到农民身上先天具有的反抗精神与战斗　能力，因此“亲民”思想成为文艺思想　的核心部分，“爱民　倚民”成为他安身立命　的支点。１９４０年，发表了著名的《新民　主主义论》，从分析中国的历史特点、现实状　况和世界形势人手，提出了建立“民族的”、　“大众化”文化的方针，强调新民主主义文化　应为“全民族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农劳苦民　众服务”，并逐渐成为他们的文化，这就在　“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的基础上，进一部提　出了“民族化”要求。１９４２年在《在延　“工农兵”ｊ宁－向的怀疑而遭到严厉的批评，并　由此展开了新一轮的整风运动。１９．５２年５月　《人民日报》发表了《继续为毛泽同志提出的　文艺方向而斗争》的社论，指出“同志　的文艺方针的贯彻执行，必须经过不断的思想　斗争”，“划清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文艺思想的　界限，这是当前文艺运动的根本问题”＠，严厉　批评了文艺脱离政治的创作倾向。至此，文艺　的工农兵方向，实际上已完全成为政治的方向　和阶级斗争的方向。　对文艺“工具论”的提出和文艺“大众　化”的要求，是文艺思想的两大核心。　我们看到，与其说的文艺观来自于知识　分子的，倒不如说是来自于政治家、军　事家的，文学在其宏阔的视野里，　始终是社会变革的一小部分，因此作为艺术审　美的文学注定摆脱不掉顺应时代潮流．满足时　代需要的从属地位。　（二）国家文学　５ｏ年代的中国文学，从某种意义上说已　经脱离了“文学”作为一种学科的本质属　性成为国家机器的组成部分，在它身上体现出　一种鲜明的国家意志和权力色彩来。　１９４９年．周扬在第一次文代会上以新中　国文艺领导者的身份确立了当代文学的“国　家”属性，规定了内容、风格与作家队伍构成　等诸多要索，指出新中国文学应以社会主义革　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为表现对象，以工农群众为　作品的主人公，坚持民族化、大众化风格的追　４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求，营造肯定生活、歌颂生活的乐观豪迈的艺　权威意志的质疑与批判，经过一系列的反复论　术氛围，使文学有效地服务于工农兵大众。周　证与较量，国家文学终于获得了一种独一无　扬对当代文学所作的质的规定性，一开始就为　二、至高无上的权威地位，在它的权威辐射之　文学的工具化和意识形态化奠定了官方位置，　下不再有任何质疑或反思声音，５Ｏ年代文学　并使之成为一种无可争议的权威话语，指导着　由此获得空前的统～。　其后十七年的文学创作。　出于国家功利主义的要求，新中国文学一　开始就制定了“歌颂”与“暴露”的创作规范，　并使之上升到政治标准的高度。任何试图反映　三、主体抉择　５Ｏ年代文学创作的“政治化”、“功利化”　生活阴暗面或干预现实的作品都被划入　政治　意识错误”的范畴，受到严厉的批判与惩罚，　５０年代初期对《我们夫妇之间》的批判和中期　对“干预生活”作家的批判，都是这种统一原　则推行下的结果。　文学的国家属性决定了文学评价标准的　政治化和单一意识形态化，５Ｏ年代文学在狭　小的空间内失去了自我创造和再生的能力。在　当时，艺术地表现工农兵在斗争和社会主　义建设中的丰功伟绩，是一个无可争议并被自　觉执行的文艺规范，但这种惟“工农兵”题材　论的滥行却导致了作为知识分子的作家对自　我认知的蜃乏。工农崇拜意识，中断了他们对　题材范围的开拓，也中断了知识分子书写自己　成长过程的历史，使得　知识分子为题材的小　说创作几乎陷于停顿，而少数几部作品，如　《青春之歌》也遭到了批判与修改的厄运。　国家文学的特征不仅体现在题材、标准与　主题等文学规范的明确制定与上，还体现　在文动过程中的政治介入。５０年代文学　创作中的种种禁忌与规范并不是一帆风顺建　立起来的，而是经过了一系列的文艺争持与文　艺运动才逐渐确立起来。建国初对《武训传》　的批判，不仅涉及到了“写什么人”的问题，　而且开辟了以政治批判取代文艺论争的先河。　在稍后的“胡风文艺思想”批判运动中，国家　文学更是呈现出主权控制下的暴力色彩。５ｏ　年代后期出现了一些文艺争鸣，尽管这些论争　都是文学规范内的一种自我调整，但仍然受到　４６　色彩，既是时代风貌的体现，也是作家政治热　情引导下的自觉追求，因此我们可以说，对于　５Ｏ年代文学创作出现的种种偏执与弊端．创　作主体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既是历史偏　执的受害者，同时又是现存谬误的执行人。　（－－）国家欲望的盲从　２ｏ世纪中国文学史不仅是一部作品与评　论构成的文字史，“还是一部知识分子的奋斗　史、梦想史与血泪史”０。对于生来就具有忧患　意识的中目作家来说，文字不仅是他们抒发心　智、寄托理想的产物，更是重铸历史、改造时　代的有力武器。　中国文人与生俱来的务实精神与自觉愿　望在中国当代作家身上得到了鲜明的体现。首　先是一批现代文学史上久负盛名的作家为自　己的过去而忏悔，开始了当代文学史意味深长　的　修改照作”现象。在轰轰烈烈的文化运动　中，曾受过无主义影响的巴金，很快就对　自己的政治不成熟表示惭愧，开始了自我改　造，从１９５１年起，巴金开始改写自己的旧作，　并在随后的一系列政治运动中紧跟时代潮流，　他说：“我相信别人，同时也想保全自己”＠。这　种内心矛盾的重负，必然会窒息一个作家的艺　术生命，事实上，建国后很长一段时期内，巴　金没有找到文学创作的突破臼，他的修改也多　为失败之作。曹禺在建国后也努力学习　文艺思想　认为自己是一个小资产阶级出身的　知识分子，“我完全跳不出我的阶级圈子，我　写工人像写我自己，那如何使人看得下去？”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他按新的指示修改《雷雨》、《Ｆｔ出》等代表作　感实现了角色的转换。在他们眼中，文学天生　品，结果弄得面目垒非，破坏了作品的和谐与　就与政治联系在一起，为政治服务，为政治献　统一。与巴金、曹禺这种修改原作的忏悔心态　身是他们终其一生的理想所在，对政治的深厚　相比，艾青也面临着相同的艰难处境，这位历　感情，使他　ｆ］在面对社会现实时，总是追求一　经民主时期各种磨难的老诗人，＇抹浴着新　种昂扬与明快，任何一种怀疑与忧思，都是对　中国的阳光，决心要为新的Ｆｔ子歌唱，在短短　党的不忠和对的不满，新文动以　的几年时间内，就出版了《欢呼集》、《宝石的　来形成的文化批判精神被人为缺失了，个体的　ｆ：集体的“大我”之中。　红星》、《海岬上》等诗集，但这些诗集的成就　“小我”融＝同他三四十年代的作品相比，存在着明显的差　（＝）民间文化的认同　距，诗人惯于吟唱“悲歌”的喉咙，如今却要　中国的知识分子是一个极具忧患意识的　唱出欢快明朗的民歌体歌声，这种风格的人为　群体，这种忧患意识来自于传统文学的观念，　改变，不能不造成艺术品质的下降与失落。现　即《论语》所讲的“兴、观、群、怨”。从更　代文学史上有影响的作家在建国后，都面临着　纯粹的角度讲，中国儒家知识分子用文学来服　巴金、曹禺、艾青相同的历史境遇，对此大多　务社会，以求有用于世的观念也是相当悠久而　数作家都选择了努力跟踪时代、歌颂生活的道　普遍的　从为官不用的屈原到怀才不遇的李　路，正如后来的评论家所言：“这是知识者迈　白，中国历代知识分子都是在官方与民间的夹　向道路的痛苦，一方面是真实而急切地去　缝中徒生感慨、空叹悲凉，在他们眼中，文才　　追求人民，追求，那是火一般炽热的情感　武略、诗词歌赋都是用来服务于国家社稷的。和信念，另一方面却必须放弃自我个性中的那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只有经　种绵绵纤细，复杂和高级文化所培养出来的敏　过目计民生的考验，诗歌才能显现出存在价值　感和脆弱，否则就会格格不入。　来，文人也才有安身立命的支点。近代知识分　与现代文学史上的老作家相比，从区　子仍然承接着这股强烈的“庙堂意识”，“文以　走来的中青年作家更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政　载道”思想奠定了他们站在民众立场上书写现　治激情欢呼着新时代的到来。在５０年代的小　实的欲望。从“文学”到“文学”，中　说创作中，区出身的作家创作占据了各种　国作家想以文学内容和形式的全面革新，使之　题材作品的重要位置，像赵树理、周立波的农　有效地接近民众，并为其所接受。由此，我们　村小说创作，杜鹏程、吴强的战争题材创作，　看到了从新文学开始的“为人生”到后来　梁斌的历史小说创作，草明、艾芜的工业　的“为救亡”、“为国防”、“为政治”，知识分　小说创作，都以对文艺精神的高度领会　子一步步离开了文学的圣坛，走向民间的海　和对既定文艺规范的强有力应和而树立起了　洋。延安时期轰轰烈烈的“下乡运动”正是知　各自领域里的创作范式。这种由他们确立起来　识分子放弃自我立场、接受民众思想的一种　的文本模式，不仅适用于他们自己，而且也被　“自我改造”运动。而到了５ｏ年代，由于工农　当作新文学的“经典”样本而被广泛推介，并　兵成为强亢的政权联盟基础，因而他们所代表　形成了一种新的权威话语。　的民间文化就成为整个时代文学努力的方向。　然而，正是从这批作家身上，我们看到了　在此情况下，知识分子出于自身与社会需要，　　新中国作家理性缺失的一面。如果说老作家在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思想改造运动”。调整创作心态时还出现过困顿、艰涩和痛苦的　与工农兵群众打成一片，反映他们的喜怒　４７　转折，那么区作家则是以前所未有的认同　哀乐是作家在新的时代召唤下的全部理想。赵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树理作为《讲话》确立起来的一走向民间的作　大众化的舅『意追求降低了文学的艺术品格，使　家典范，为我们清楚地展示了知识分子是如何　他的作品更接近于一种话本故事而缺少深刻　走向民众认同的灰色旅程。作为文人的赵树理　的意蕴；另一方面，以农民的思想意识与精神　是传统知识分子当中的一个异端，他属于中国　境界来感应时代变化，却又因时代的动荡不安　民间传统文化当中比较有政治头脑和政治热　而陷入忽左忽右的尴尬境地　在现代文学史上　情的农村知识分子。农民出身，使他自觉地选　倍受推崇的赵树理，在当代文学史上却成为主　择了民间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场所，并义无反　流文化不断批判的对象，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　顾地担负起了农民代言人的责任。早在战争年　因就在于知识分子立场的放弃使其丧失了安　代，赵树理就以一种“先人为主”的方式，将　身立命的场所，成为民间崇拜的牺牲品。　自己的作品定格为“老百姓喜欢看，政治上起　５０年代知识分子融人民间的结果，不仅　作用”的“文摊文学”。他所确立起来的民间　叙事立场，反映了农民的价值观与生存状况，　这使他有别于其他知识分子而受到理论　家的推崇。新中国成立之后，作为“方向”代　表的赵树理，更自觉地向农民靠拢，一点点蜕　尽了知识分子的价值观念，而完全走向民间。　１９５１～１　９５６，赵树理不止一次地回到农村，从　事农村具体工作，为自己的文学创作寻找新的　题材与话语源泉。《三里湾》、《锻炼锻炼》、　《登记》是他在５０年代的代表作品，在这些作　品中赵树理以一个农民的平等视角，传达着新　的时代下农民的情感体验和困惑迷惘，从“写　真实”的角度看，这无疑具有了一种传达民间　意向的良好愿望，但他对民间尤其是农民文化　的偏爱与认同，却使他丧失了一个知识分子应　该具有的文化批判立场。相对统治阶级的“庙　堂文化”与知识分子的“精英文化”来说，中　国的民间文化向来是“良莠不齐”、“鱼目混　杂　的文化构成，其中既含有最先进、最　的因素，也带有落后、保守的封建色彩，因此　对民间文化的认同与取纳，必须站立在一个超　越其上的理性视角上。而在赵树理的“通俗　化”创作中，我们看到的是他对民间文化的激　赏与认同，他笔下的农民总是那样可亲可爱、　淳朴善良，即便是“三仙姑　、“小腿疼　一类　的落后人物形象，也不失善良之本性，这种对　农民政乏理性的全盘接纳，导致了赵树理的创　作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一方面对通俗化、　４８　仅造成了文学平民化、大众化的宽泛普及，而　且还导致了知识分子自我意识及启蒙精神的　失落。从历史上看，新文动最有价值　的贡献就是确立了以人为核心的启蒙思想，五　四作家揭露社会黑暗，关心大众疾苦，但决不　在思想意ｔ只上迁就大众，决不因为同情而无视　大众的弱点，在他们的文化批判视野中，大众　始终是一个关注热点。而到了５０年代，这种　启蒙精神被工农崇拜所代替，文学走向了全面　的民间化。这就使本来肩负着启蒙使命的知识　分子无力再承担起教育与启蒙的职责，他们开　始向大众学习，并努力迁就和迎合大众的思想　感情和审美需要，使得“知识分子与工农大众　精神的　落与创作话语的失真。　（三）韭体精神的失落　翻开２【）世纪中国文学史，知识分子的命　运永远是在“个体　与“集体”、“权力话语　与“失语”；艺间摇摆不定的，从新文学到　新中国文学，半个多世纪的文化思想历程证明　了这一点。文学开启了“人学”传统，这　使它一开始就将审美视点置于张扬个性、反思　传统的整体文化抉择中。但文学并没有对　进入到普罗文艺、左翼文学、区文艺所关　切的无产阶级运动和政治运动中来。左翼　文学与区文艺以激进的姿态宣告了作家　之问的教育关系发生了倒错”０，导致了主体　“群治”传统发生动摇，政治形势的发展和民　族危难的特定历史需要，使文学的主题很快就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群说”地位的确立，文学的“为工农兵服　是对内的批判，即自我认知与定位；二是对外　务”、“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成为所有艺　的批判，即对社会的解读与判断。对照这两层　术家的美学信条，以至作家不能不放弃他们更　含义考察近现代以来的知识分子群体，我们不　高层次．Ｆ－的审美视角而于虔诚的自谦中完成　禁遗憾地发现，这种人文理性精神的光芒在他　了角色转换。５ｏ年代以后，文艺方针以更加激　们身上是如此的微弱与稀缺。作为人文知识分　进的方式强调着文学的集体性，“为工农兵服　子，其主要功能应当是站在边缘立场上对社会　务”的指导方向和知识分子的改造运动无限张　占支配地位的思想潮流进行审视与反思，这就　扬了群体意识，压制着思想领域里的自由探　要求他们必须具备旁观与怀疑两种要素：旁观　索，使得作家观察和反映物质世界的个人化道　距离的限定，使其能够远离主流话语辐射范　路完全堵死，只能以群体切入的方式完成对生　围，具有公正性；怀疑精神的兼备则使他们能　活的阐发。而作家艺术个性的泯灭导致了作家　够从虚浮的表象下发现，从而具备客观　主体资格的缺失，失去了身份归属的知识分子　性。公正的评判与客观的反映二者相结合，就　也就失去了话语来源，这使得他们不断从社会　促成了文化发展的良性循环。但２ｏ世纪中国　政治话语体系中寻找语言的支点。我们在考察　文学史上的知识分子大都主动地放弃了自己　了整个２Ｏ世纪文学史后，不得不痛苦地承认，　的边缘立场而听命于时代的召呼，他们在轰轰　中国知识分子从来就没有形成自己的话　烈烈的社会变革中充当着家、政治家、民　语体系，它总是徘徊在目的与功利的边缘，在　众、战士等各种角色，却独独忽略了知识分子　通常情况下，社会需要与理念就是他们全　身份的体认，因此在社会运动的高潮，他们总　部的话语来源，其话语核心，也不过是目的与　是最活跃的群体，而一旦运动消亡，他们也就　意义的宣传。由此看来，２ｏ世纪的中国知识分　被无声无息地遗忘。建国初作家队伍的分化及　子总是痛苦多于欢乐，迷惘胜过昂扬，呈现出　各自的命避结局，正是知识分子坚守或放弃边　悲剧命运的走向。　缘立场的有力说明，它以一种悲剧性的结局再　一从５０年代作家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　次证明，放弃了自我的知识分子最终只能被　知识分子的致命之处在于理性批判精神的匮　历史放弃，精英文化的继承权永远属于自　乏。所谓理性批判精神，应包含两层含义：一　由的个体。　注释：　①谢冕　中国当代文学［Ｊ］．文学评论，１９９６（２）．　③中华奎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宣言口］．文艺月刊战时特刊，１９３８（９）．　＠毛泽袁选集，第五卷［Ｍ］．北京：人民出板社，１９７７．３８９　④周扬．新的人民的艺术［Ａ］．现代文学支参考资料，第五塌［ｃ］．上海教育出版社，１９７９　６８４．　⑤王裒軎　作为马克思主义者和中国人的毛泽末［Ａ］．历史的天平上［ｃ］．北京：工人出收社，１９９７　１３９．　＠继续为同志提出的文艺方向而斗争ＩＮ］．人民日报，１９５２．０５・２３（１）．　⑦陈思和．当代文学史教程［Ｍ］　上海：复旦大学出收社，１９９９．３．　＠巴金　随想录［ｚ］．北京：三联书店，１９８７．３２８．　＠曹禺．我对令后的创作的初步认识［Ｎ］　文艺报，１９５０．１０－２５（３）　⑩李泽厚．中国现代吕想史论［Ｍ］．北京：东方出版社，１９８７．２３９．　＠李新宇．２０世纪中国文学民间化走向的反最［Ｊ］．文艺理诞：研究，１９９８（３）．　４９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Ｈｉｓｔｏｒｉａｌ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Ｒｅａｌｉｓｔｉｃ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ｏｎｔｅｍｐｏｒａｒｙ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ＺＨＡＯ　Ｘｕｅ—ｙｏｎｇ　ＹＡＮＧ　Ｘｉａｏ—ｆａｎ　（１．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Ｌａｎｚｈｏｕ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Ｌａｎｚｈｏｕ－７３００００；　２．ｓｃｈｏｏ１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Ｎｏｒｔｈｗｅｓｔ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Ｌａｎｚｈｏｕ，７３００７０，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ｐａｐｅｒ　ｉｓ　ｔｏ　ｐａｓｓ　ｔｈｒｏｕｇｈ　ｈｉｓｔｏｒｉａｌ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　０ｆ　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ｃｒｅ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１　９５０ｓ　ａｎｄ　ｃｒｉｔｉｃａ１　ｊｎｄｇｅｍｅｎｔ　ｏｆ　ｒｅａｌｉｓｔｉｃ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ａｎｄ　ｐｏｉｎｔｓ　ＯＵｔ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ｃｒｅ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ｐｏｌｉｔｉｃ　ａｎｄ　ｐａｔｔｅｒｎ　ｉｎ　１　９５０ｓ　ｉｓ　ｎｏｔ　ａｎ　ｉｓｏｌａｔｅ　ｐｈｅｎｏｍｅｎｏｎ　ｄｕｒｉｎｇ　ｓｐｅｃｉｆｉｃ　ｐｅｒｉｏｄ．Ｉｔ　ｈａｄ　ｂｅｅｎ　ａｆｆｅｃｔｅｄ　ｂｙ　ｕｔｉｌｉｔａｒｉａｎｉｓｍ，ｐｏｌｉｔｉｃｓ　ａｎｄ　ｒｅａｌｉｓｔｉｃ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ＳＯ　ｏｎ－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ｏｆ　ｔｈｅ　１９５０ｓ；ｈｉｓｔｏｒｉａｌ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ｒｅａｌｉｓｔｉｃ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　（责任编辑：晓石）　５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