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寤”论文

释“寤”

摘要：《左传·郑伯克段于鄢》中“寤生”一词应为何解，历代学者都有自己不同的诠释，可终究未达成一致的见解。本文总结学者们的观点，并从字形出发，分析“寤”的本义，进一步解释“寤生”中“寤”的假借义。 关键词：寤；寤生；假借

中图分类号：h13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1005-5312（2011）30-0098-02

《左传·郑伯克段于鄢》：“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寤生’，遂恶之。”。“寤”字应作何解，众说纷纭。王力先生的注释为：寤，通“啎”，逆，倒着。“寤生”胎儿脚先出，等于说难产。 第一：对“寤”和“寤生”的释义的总结。 1.胎儿刚生下来的状况。

①胎儿生下来未能开目视着，谓之寤生。此说法见于东汉应劭《风俗通义》：“不举寤生子。俗话说儿坠地未能开目视着，谓之寤生，举寤生子妨父母。”

②胎儿生下来即能开目视着，谓之寤生。此说法见于林明峪《民间禁忌》：“寤生子，指婴儿一坠地即能睁开眼睛看人，属于不正常现象。”

③胎儿生下来窒息。此说法见于《汉语漫话》：寤，梦。寤生，梦生。湖南有的地方管新生儿窒息叫梦生。 2.产母睡时儿生，醒来才发觉。

此说最早见于杜预注：“寐寤而庄公已生，故惊而恶之。”唐注书名家孔颖达也说：“武姜寐时生庄公，至寤时始觉其生。”与杜注如出一辙。

今据清桂馥《札朴》卷二引北魏崔鸿《南燕录》载：“晋咸康二年，公孙夫人昼寝生慕容德，左右以告，方寝而起。慕容皝曰：此儿易生，似郑庄公，长必有大德。遂以德为名。”

南怀瑾《论语别裁》（复旦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中说：郑伯，即郑庄公是老大，他母亲姜氏生他的时候是寤生—迷迷糊糊在昏迷中生的，作母亲的受了惊。这种观点很明显是望文生义的，恐不妥。 3.“寤”为假借字，“寤生”即难产义。此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史记·郑世家》：“（武姜）生太子寤生，生之难，及生，夫人不爱。后生少子叔段，段生易，夫人爱之。”

对于此说，可以以《诗经》为左证。《诗经·大雅·生民》“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读如，譬)，无灾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诞，语助词，无意义；弥，即满；厥，代词，相当于其；先生，即头胎，第一胎；达，通“羍”，刚生下来的小羊羔；坼，破裂；副，剖开，分开；不宁，即安宁义。此文的大意已很明显，此不加赘述。

从上述可以看出，顺产是被看作祥瑞的。甲骨文中“弃”作■（《甲骨文合集》21430）从甲骨文字形上看来是表示将逆生的婴儿抛弃。《说文解字》列出了弃的古文字：“■”，但其解释为捐也。从廾推华弃之。从■，■逆子也。《说文解字》中还收有“■”字，

“不顺忽出也。从到（倒）子 。易曰，突如其来如，不孝子突出，不容于内也。”段玉裁注：“谓凡物之反其常，凡事之屰其理。”可见，与常理相反的事物是不容于当时的社会的，而且在旧中国一直存在相信逆子会给家族带来灾祸的说法，为了消灾免祸，常常将逆子抛弃或寄养于别家。例如著名的诗人艾青就是因为逆生而被寄养出去的。因此假借一说可参。

对于“寤”假借为何字众说纷纭，主要的几种观点现罗列如下： ①“寤”通“啎”。朱骏声：“寤，遌借为啎。足先见，逆生也。”臧茂才：“寤即牾之通假字。寤生者，谓啎逆难生。”郝懿行：“寤之言啎。因其啎逆，故名之曰寤生，遂恶之。”王力：“寤，同啎，逆，倒逆。寤生，胎儿脚先出来，等于说难产。”

②“寤”通“牾”。黄生《义府·寤生》：“予谓‘寤’当与‘牾’通。牾，逆也。”逆子，倒着生出来即脚先出来。全谢山：“寤生者，牾生也。”钱锺书在《管锥篇·一册》中也明确讲到：“寤生，即‘牾生’也。”杨伯峻：“寤字乃牾之借字。”

③“寤”是“逜”之讹字。明焦竑《笔乘》录其友吴元满的话说：“据文理，寤当作逜，音同而字讹，逜者逆也。凡妇人产子，首先出者为顺，足先出者为逆，庄公盖逆生，所以惊姜氏。” ④“寤”通“遘”。张自烈：寤生，遘生也。遘，逆也。 第二：关于“寤”字。

关于寤字，甲骨文仅一见。即■（甲骨文合集20966），释为■（殷墟甲骨刻辞类纂1184页）。甲骨文的■字从■从■从■。■象

居住建筑之行，即■。■又可作■（《乙编》8808）。■是个象意兼声字，象一人卧于居室的床上息气呵吸，字从■从■从可，可亦声。是寤的初文。

许慎的《说文解字》中寤：寐觉而有信曰寤，日省吾声。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寤：寐觉而有言曰寤。有言今楷本作省信。铉本作有信。皆误。今依韵会所据楷本。释玄应引仓颉篇。觉而有言曰寤。左转季寤字子言是其证。按周南铭曰。寤觉也。卫风郑笺同。言其大略而已。郑释周礼寤梦云。觉时道之而梦。亦与仓颉篇同也。 第三：探究“寤生”中 “寤”的假借字。

高亨先生曾经指出寤与悟相通有11例，这些例子可以在《古今通假会典》中找到，有《周礼·春官·占梦》：“四日寤梦。” 《战国策·燕策二》：“故吴王夫差不悟先论之可以立功。” 《史记·乐毅列传》悟作寤。《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而燕秦不悟也。” 《汉书·邹阳传》悟作寤，《文选》邹阳《狱中上书》同。《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是以圣王觉悟，捐子之之心。” 《汉书·邹阳传》悟作寤。《史记·淮阴侯列传》：“汉王亦悟。” 《汉书·韩信传》悟作寤。《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觉寤黎烝”。《文选·封禅文》寤作悟。《管子·版法》：“祸昌不寤。”《寤法解》寤作悟。《管子·明法解》：“是故奸邪之所务事者，使法无明，主无悟，而己得所欲也。” 《羣书治要》引悟作寤。《列子·说符》：“公寤其言。” 《太平御览》三○五又四五七引寤并作悟。《列子·汤问》：“既悟如初。” 《太平御览》三七六又七二四并引悟作寤。《楚辞·天问》：“悟过改更。”

《考异》：“悟一作寤。”。而寤通牾或啎只出现于《左传·郑伯克段于鄢》的：“庄公寤生。”是为孤证。黎锦熙先生说过：“例不十，法不立。例好不十，法不破。”并且，在《古今通假会典》也未找到“寤”通“牾”或者“寤”通“啎”的例子记载。所以“寤”通“牾”或者”寤”通“啎”的观点恐不妥。

“寤”通“遘”这一观点仅张自烈一人赞同，后来不继承者。甲骨文中的许慎的《说文解字》中：遘，遇也，从辵冓声，古族切。《说文解字》中：逆，迎也，从辵屰声，关东曰逆，关西曰迎。可是遘，逆也的说法无文献资料的证明，在《古今通假会典》也未找到“寤”通“遘”的例子记载。所以“寤”通“遘”的观点恐不妥。 而《古今通假会典》中收入：【寤与忤】《尔雅·释言》：“逜寤也。” 《庄子·达生》《释文》引作“遌忤也。” 【寤与迕】《文选·幽通赋上》：“圣迕而后拔兮。”李注：“曹大家曰‘迕触也。’曹大家以寤为迕也。” 【逜与迕】《尔雅·释言》：“逜寤也。” 《释文》：“逜孙本吾字作午。”可见“寤”和“逜”的关系。再看《汉语大字典》和《汉语大词典》中关于“逜”的记载。《汉语大字典》中逜词条下，抵触，迕逆。《尔雅·释言》：“逜，寤也。”郭璞注：“相干寤。”陆德明释文：“所本吾字作午。” 《汉语大词典》中逜词条下，迕逆；抵触。《鹖冠子·天则》：“下之所逜，上之可蔽，斯其离人情而失天节者也。” 陆佃解：“逜之言干也。” 宋赞宁 《宋高僧传·感通篇论》：“或逆逜于恒流，或诪张于下类。” 明焦竑 《焦氏笔乘续集·寤生》：“《左传》：‘庄公寤生，惊姜氏 。’ 杜预注：

‘寤生，难产也。’不言其详。据文理，寤当作逜，音同而字讹。逜者，逆也。”所以，“寤”是“逜”之讹字这一观点比较妥当。 综上所述，“寤生”即难产义，“寤”为假借字，“寤”是“逜”之讹字。 参考文献：

[1]王力.古代汉语[m].中华书局,1999. [2][汉]许慎.说文解字[z].中华书局,2007. [3]高亨.古今通假会典[m].齐鲁书社出版社,19. [4]郭芹纳.训诂学[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5]张泽渡.“寤生”释诂[j].贵州大学学报,2000(1):73—77. [6]宋镇豪.释“诂”[j].殷都学刊,1984(4):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