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从教育社会学视角谈我国 中小学教科书中的性别不平等 郑颖陆芳萍 教材是学科知识的载体，师生双方正是通过教材这个媒介的辅助来完成教学活动的。 对于教材的定义，《辞海》的解释是：“根据教学大纲编选的供教学用和要求掌握的基本材 料。有文字材料，如教科书、讲义、讲授提纲等；视听材料如挂图、投影（幻灯）片、音带、录像 等多种形式。”因而教科书只是教材的一种形式，为明确研究对象，本文中只针对教科书内 容进行分析。 教科书的内容隐含了一定的社会文化含义。学生对于世界、对于社会以及对于人的认识 往往首先始于教科书，因而教科书的内容、插图和练习等都会对学生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国的中小学教科书，特别是语文和历史教科书中存在着严重的性别不平等。勿庸置疑， 这一现象会对女生和男生都产生相当的危害。因此，在新课程的教材改革中必须强调编写使 用性别平等的教科书。本文试图用教育社会学的方法分析现行教科书中存在的性别不平等及 其危害，并尝试提出解决的对策。 、我国中小学教科书中的性别不平等现象 １．我国教科书性别不平等的表现 李祖祥先生对我国现行的小学语文课本（九年义务教育六年制小学语文教材１—１２ 册）中的插图、故事性课文的内容及男女角色数量和职业形象、人物个性塑造等方面进行分 析和比较得出了一系列的统计数据，从下列图表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其中存在的性别偏见问 题①： 表１ 图画和故事性课文中的男女主角数目 册次 图画 故事性课文 册次 图画 故事性课文 男 女男 女 赘事标霎 男 女 男 女 警事标 ６２ ４４ １ ０ ０ ０ 八 ６ ３ １６ ７ ０ ２ 二 ３０ ３０ ６ ０ ４ ０ 九 １２ ９ ８ １ ２ ０ 三 １４ ７ ９ ４ ０ ０ 十 ８ ５ １８ ２ ４ Ｏ 四 １３ １２ １６ ３ ．１ ０ 十一 ｌ０ ３ ２０ ４ ６ １ 五 ｌ１ ５ １５ ７ ３ ０ 十二 ｌ１ ２ １８ ２ ４ ０ ／、Ｌ ８ ２ ｌ１ ５ ４ ０ 总计 １９８ １３０ １５２ ４２ ３２ ３ 七 ｌ３ ８ ｌ１ ５ ４ ０ ４１·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表２职业人物中的男女性别统计 年级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总计 百分比 男 １８ ２２ ３３ ２７ ４４ ３６ １８０ ８４．０７ 女 １３ ８ １３ ６ ３ ３ ４６ １５．９３ 表３ 出现人次较多的职业类型的男女数量比较 职业 政治家 军人 科学家 教师 工人 农民 医生 作家 护士 男 ３３ ３４ １５ １０ ７ ２２ ４ ７ ０ 女 ３ ０ ３ ２１ ３ ９ ４ １ ３ 从表１中可以看出，不论是哪一册教科书，也不论是图画还是故事，其中作为主角出现的 男性多于女性，且越到高年级，图画和故事性课文中，男性主角多于女性主角的情况越明显。 由表２可知，这套教科书出现的职业人物中的男性远远多于女性，且随着年级的增高，男 性职业人物的比例也越来越高。 表４ 中外名人出现的人次和人数的男女比较 统计情况 人数 百分比 人次 百分比 男 ３７ ９０ ７９ ９１。８６ 女 ４ １０ ７ ８．１４ 由表３可以看出，男性多从事较富刺激性、更需创造性的职业，且比例大大高于女性。而 女性则主要从事教师和护士等更多体现情感色彩和辅助性特征的职业。另外。这套教材 出现了４ｌ位古今中外的著名人物，从表４中可以看出，男性名人出现的比例远远超过女性。 表５女性的能力情况 课文标题 人物 知识能力特征 《数星星的弦子》 讯帆 无知。例如：奶奶说：“那么多星星……你数得清？”而爷爷 开导说：“天上星星在动，可它们之间的距离是不变的。” 《打碗碗花》 林选 无知，且不可信。例如：“我再 ‘ ／。 也不肯听外婆关于打碗碗花的话了。” 《白杨》 妹妹 幼稚： 躁 巍： 是 ， 《落花生》 拥棚 无见解。例如：母亲提议种花生，而 嗣 花生的可贵之处由父亲指出，母亲只是表示赞同。 《看月食》 佩拥 无知。例如：奶奶说：“我们小时候叫天狗吃月”， 爸爸纠正说：“地球转到太阳与月亮中间……”。 ４２·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而透过表５，我们看到女性似乎总是相对表现得无知或能力低下，在男女形象同时出现的 场景里尤其如此。 上述数据分析表明，教科书中所描述的是一个是靠男性运作的社会，女性的角色和活动常 被忽略或歪曲，有关性别差异、甚至男尊女卑的意识形态色彩十分浓厚。 ２．教科书性别不平等的影响 教科书所表现出的性别不平等，对男女学生都会产生一定的不良影响。具体说来，主要有 以下几个方面： （１）对女生的不良影响。 首先，女生缺乏可资效仿的偶像性榜样。在青少年这一关键的成长时期，榜样对学生的发 展有重大的影响 因为他们的许多态度都是通过模仿榜样的行为从而产生替代性强化而获得 的。可是从前文有关我国教科书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女性不但出场的频度远远低于男性，而且 被赋予的人格特质也劣于男性，致使女生很难找到偶像性榜样来激励自己。 其次，长期接受这样的影响，容易导致女生产生性别自卑感。如果单独审视每一篇课文， 似乎没有哪一篇的性别倾向严重到足以导致女生的低自尊，但是教科书的内容作为隐性课程 的重要组成元素，对学生的教育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如果女生从小学一入校到大学毕业一直 耳濡目染于这样一个性别不平等的教科书体系里，那么最坏的后果将是导致女生产生内化的 性别自卑感，认同性别歧视者的价值观。一旦女生把性别自卑感内化，那么她们就会在自我实 现的道路上步履迟疑。 （２）对男生的影响。 首先，过分强调男性的阳刚品质，往往给感情较为脆弱的男生造成心理压力。教科书过多 地宣扬男性的阳刚品质，而不表现、甚至鄙视男性寻求情感支持的一面。实际上，并非所有的 男性都具有勇敢、坚强的品质，而且一个男性在其一生中也并非总能坚毅顽强。而当男生发现 他所处的环境不鼓励他宣泄情感的时候，就只好把焦虑和痛苦深埋在内心。这样必然造成一 些心理问题，以致通过某些非正常途径去排解压力固。 其次，教科书过多地把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作了性别的划分，潜在地影响了男生未来参与 家庭生活的积极性。语文教科书所描述的男性多数时候是在家庭以外的环境工作、娱乐等，而 女性多在家庭或其周围活动 。历史教科书中的男性更是在政界、知识界纵横驰骋。教科书 所宣扬的这种“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会使男生认为从事家务劳动是不那么高尚的事情，从 而在内心产生抗拒参与家务劳动的意识。 总之，教科书中性别不平等现象的存在不利于学生形成正确的两性观念。而一个真正和 谐的、充满生机的社会应该是一个性别平等的社会。如果学生一味接受男性优越观，则实现性 别平等的道路会更为漫长。 二、我国教材内容不平等的社会学分析 １．课程内容的社会性⑤ 教育社会学认为，课程内容的价值特征充分反映了社会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统治阶级总 是筛选出符合自己意识形态的知识作为课程内容，这样可以达到社会控制的目的。因此，课程 专家从社会现有知识总体中选择合法的、适当的知识编进课程，决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而 是意识形态的抉择，是社会控制的一种形式。 正因为课程内容就其社会本质而言是对社会及其未来成员加以控制的一种中介，所以分 ４３·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析课程内容的工具则应是意识形态的概念及其相关理论。 般而言，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是作为社会规范的、合法的、全体社会成员必须遵从的意 识形态而出现的，它往往影响课程专家的思想，并在课程内容的选择中得到反映，使教学涉及 的知识具有明显的价值倾向。因此，任何一种知识，无论其社会价值和本质价值有多大，要想 成为课程知识，就必须符合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满足其社会控制的目的。这就是反映了统治 阶级意识形态的课程内容的选择标准。 同样，课程内容的选择过程也是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影响课程的过程。正如依格莱斯顿所 说：“决定课程内容的过程是冲突的过程，最终达成一定的妥协，调整和各种稳定程度的平衡， 这些蕴涵着权力的概念……毫无疑问，课程的决定主要与权力的运用和分配有关” 。虽然 统治阶级在课程内容的选择过程中占主导地位，但社会各阶层，各集团的作用也不可忽视。由 于社会各阶层对课程内容也有发言权，才使选择过程充满矛盾、冲突和斗争。特别是日渐多元 化的社会文化和各阶层的参与、压力集团的作用，使课程内容的决定异常复杂。 ２．我国教科书性别不平等的社会性 依据对课程内容的社会性理论，真正影响和决定课程专家进行教科书内容选择的是社会 意识形态。而本文第一部分对我国的小学语文教科书内容的量化分析表明，这套教科书实 上在宣扬男权制社会的意识形态，起着把两性朝着有助于男权制的方向社会化的作用。这种 意识形态的内涵主要表现为对女性的省略、忽视、刻板化、和歪曲等四个方面。 （１）省略。对女性的角色和活动略而不谈，例如，教科书对女性在历史上的贡献和社 活动等方面完全略去不提。即使提到，也是附带的，或者说是附属于男人的。 （２）忽视。在教科书中即使提及女性，也与男性出现的次数或概率不成比例，她们只是 文明社会的配角或历史上的注脚，而非各领域的积极参与者。 （３）刻板化。教科书在人格特质、职业角色和前途、权利和义务以及公共生活方面遵循 着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原则。这种人为的性别角色分工观念通过教科书过早地影响着年 幼的一代。 （４）歪曲。这种歪曲首先表现为在男女角色形象的塑造和职业及其特点上。 总之，我们可以看出教科书内容的选择上表现出很强的男权制社会意识形态。 ３．我国教科书性别不平等的原因 （１）由于课程知识必须符合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以满足其社会控制的目的，因此我国在 漫长的封建社会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全民的“男尊女卑”的社会意识形态，中国女性大多成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观念的牺牲品，在知识和能力方面远不如男性。这已经成为人们的 种根深蒂固的集体无意识。这样一种文化无意识是一种心理定势，会以多种方式在不同的 场合表现出来，也就“情不自禁”地在教科书的内容编排中反映出来，尤其是语文、历史等社科 类教材中的性别偏见问题更明显。这种历史上形成的“男尊女卑”观念是造成我国教科书性 别不平等的主要原因。然而，现今我国意识形态领域中对性别平等的倡议（特别还把性别平 等写进）却在相当程度上使人们忽视了对诸多性别不平等问题的反思，其中当然包括教 科书中的性别问题。 （２）我国对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起步较晚，所展开的研究尚不够深入，不足以引起决策 部门和广大家长的重视。依格莱斯顿绘制的模式图中反映的是随着时代的推进，参与课程决 定的团体不断增加，而且起的作用也日益增加。这是社会进步的过程。因为课程内容是属于 青少年学生的，学生是不是单纯地属于社会统治阶级，还属于社区、家庭，更属于他自己。 ４４．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回 ｉ．精英、政治的团体、教会和专业的团体 ２．教育委员会、教育部的、督学团的地方和学科导向为主的压力团体 ３．教师和教师组织、学校委员会、课程发展组织和教育出版商 ４．雇主、家长、学生和广泛网络的压力集团 依格莱斯顿绘制的参与课程知识的社会各团体模式图 欧美一些发达国家近年来在教科书中的性别公平性方面所取得的巨大进步，应归功于其 灵活的教科书选用制度。以美国为例，出版商出版教科书，各学校和教师有权选择自己学校所 使用的教科书。为争取被选用，出版商和教科书的编写者会最大限度地避免批评和论争，而面 对女性主义运动和家长的压力，迫使出版商出版更加性别平等化的教科书。这就是前面提到 的课程内容的选择过程是各阶级或集团冲突斗争的结果。而我国的中小学教科书一直是指定 出版和单一渠道发行，从出版到选用的一系列过程都缺乏妇女组织和家长的参与。这在很大 程度上剥夺了妇女组织和家长等团体在教科书出版发行和使用中的能动作用。 三、对教材改革的启示 当前我国正在进行新一轮的课程改革，其中教材的改革特别引人注目。参加新课程改革 的实验地区开始尝试实行教材选用制。这为使用性别平等的教材提供了良好的契机。 我国原来的教科书出版发行模式不存在出版社之间的竞争。而在美、英、德、法、澳等发达 国家，教科书几乎都是由民间出版社组织编写和发行，然后根据规定进行审定和选用。虽然具 体的教科书制度细则不尽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教科书的编写、审定（认定）和选用 各环节互相分离，并有严格的法规作保障∞。这就是上述国家的教科书，特别是中小学的教科 书在８Ｏ年代后逐渐改变了其性别不平等面貌的制度原因。另外，欧美等国家的教科书实践也 表明，只有在出版社面临激烈的竞争、存在着强烈的危机意识的时候，才会密切关注世界教育 发展的潮流，积极研究社会各界对教科书的评价，不断提高教科书的编写和制作水平。 虽然世界各国的教科书制度由于受各自的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水平、教育观念和文化观念 的影响而有所不同，但其比较成功的做法应该为我们在教科书制度改革的过程中所借鉴。在 实验区实行教材选用制，预示着我国教材制度大改革的开始。在此过程中，我们应该汲取国外 的先进经验，建立一套科学的、适合我国国情的教材制度，以期有助于解决性别不平等问题。 具体说来，我们应该在教科书的编写、审查以及选用的过程中特别关注性别问题： （１）教科书的编写。出版社根据教育部的课程计划和教学大纲拟定出编写方案后，在选 ４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文时应明确地把性别平等列为选择的标准之一，明确列出量化清单，如男女主人公的出场比 例、插图的性别比例、男女的职业广度以及对男女的描写是否存在性别歧视等等。鉴于教科书 中的性别问题尚未引起人们的足够注意，在开始编写之前的会议上需强调性别平等的原则，以 使编者带着性别意识去编写。在统稿会上，编写组成员也应该互相提醒性别问题，甚至可以邀 请研究性别问题的专家参加讨论。 （２）教科书的审查。在教科书的审稿阶段，除社内审稿外，建议实行特约审稿制度，即邀 请有关专家审稿。在各级审查中有意识地注意性别平等问题，特别是注意审查整套课本的 “累积效应”。因为就某一册课本而言，可能性别不平等的问题并不突出，不会引起编写者的 注意，所以审查者应从整套文本的高度来审查，以免出现“渲染”性别不平等的客观效果。另 外，一般说来，教科书编写者并非有意编写宣扬性别不平等的教材，但是由于编写者个人有较 为强固的文化定势，所以可能不自觉地选择了性别不平等的文本。这就需要教材审查者严格 把关，而保证一定比例的女性参加教科书审定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 （３）教科书的选用。今后的教科书选用中，应一定程度上加强家长的声音。教科书的终 极委托人是学生，但中小学生并没有充分的能力来界定自己的利益，也无法对其代理人——教 育行政部门、校长及教师进行约束。加强学生的监护人＿二一一家长的声音是解决此问题的有效 途径。家长、特别是女生的家长不会赞成使用性别不平等的教科书。我们甚至希望在条件成 熟的时候，能够让广大家长和各种社会团体加入到教科书编制的全过程中，相信各种团体的加 入，会产生全新的课程体系。 注释： ①李祖祥《现行小学语文教材中的性别偏见》，《蒙自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２０００年第６期。 ②陈雨亭《我国中小学教科书中性别不平等的社会学分析》，《当代教育科学》２００３年第３期。 ③据研究，男性自杀的可能性比女性大５倍，患严重精神失常的可能性是女性的３倍，而且他们患各种 与紧张有关的疾病（如高血压、心脏病、气喘等）的可能性也很大。男性酗酒的可能性比女性大６倍。男性的 暴力活动也比女性常见的多，８８％因暴力犯罪而被捕的人是男性。罗伯逊，伊恩：《社会学》，商务出版社１９９０ 年版，第４３３—４３４页。 ④根据肖龙江对上海教育出版社１９８８年版的小学语文１—４册所做的研究，男性从事的家务活动与女 性从事的家务活动的比率是５：１４。在５件男性从事的家务劳动中，没有一件是每天必须做的。而１４件女性 做的家务中，至少有６件是每天必须做的，而且女性所做的都是十分简单、不需要技能的家务。肖龙江：《中 国文化和美国文化中儿童性别角色的社会化》，《外国中小学教育》１９９２年第５期。 ⑤纪河主编《学校教育社会学》，河海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版，第１７５页。 ⑥Ｊ．Ｅｇｇｌｅｓｔｏｎ．Ｔｈｅ Ｓｏｃｉｏｌｏｇｙ ｏｆ ｔｈｅ Ｓｃｈｏｏｌ Ｃｕｒｒｉｃｕｌｕｍ ＲＲＰ．１９７７，２３—２１ ⑦沈晓敏：《世界各国教科书制度对我国的启示》，《全球教育展望）２００１年第９期 ４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