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ofYangtzeNormalUniversity
第25卷第4期Vol.25No.4
2009年7月
July2009
□文艺学论解构后的当代中国文学理论重新建构
李自雄
(江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西
南昌
330022)
[摘要]当代中国文学理论在经过反本质主义的解构之后,也应该有所建构,不应像反本
质主义者那样走向另一个极端,而是应进行开放而多元的本质个性化建构,为当代中国文学理论的创新发展注入新鲜活力并提供可能。
[关键词]当代中国文学理论;反本质主义;解构;建构[中图分类号]I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3652(2009)04-0043-04
在当前中国的文论界,我必须面对这样一个
不争的事实:当代中国文学理论遭到了解构,并且这种解构是反本质主义的。对于反本质主义的出现,有学者甚至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1],很明显是与后现代思潮涌入中国相联系的。但在我们的视野中,反本质主义铿锵亮剑,却是始于《文学评论》杂志在2001年至2002年间展开的关于“大学文艺学学科和教材反思”的讨论[2]。自此之后,反本质主义者手中的这把利器,锋芒所向,咄咄逼人,对当代中国文学理论的本质主义观念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在反本质主义者看来,当代中国文学理论存在着相当严重的本质主义观念,主要体现在三个文本上,一是以群主编的《文学的基本原理》[3];二是蔡仪主编的《文学概论》[4];三是童庆炳主编的《文学理论教程》[5]。他们认为它们“把文学艺术理解为具有‘普遍规律’、‘固有本质’的实体,热衷于生产‘普遍有效’的文艺学‘绝对真理’”,“以各种关于‘文学本质’的元叙事或宏大叙事为特征的、非历史的本质主义思维方式严重地束缚了文艺学研究的自我反思能力与知识创新能力”[6],并进行了一一的清理与强有力的解构。
诚然,一方面,反本质主义者的这种解构,对当代中国文学理论固有的文学观念起到了摧枯拉朽的作用,为文学理论研究拓展了新的空间与可能;但是,另一方面,这种解构又走向了另一
个极端,存在的问题十分明显。尽管,反本质主义者对当代中国文学理论本质主义观念所进行的批判与解构,不能否认是出于对当代中国文学理论的现状与问题的一种深沉忧虑[7],同时,也开出了他们的“处方”,但他们开出的“处方”又如何呢?比较典型的一帖“方剂”,就是作为反本质主义者学术实践成果之一的《文学理论基本问题》。然而,正如有学者所说的,这贴方剂“不是从文学文化现象出发提炼理论”,“而是以先在的文学理论问题为构架,然后寻找中西文献资料予以填充”,“文学理论知识反而被解构为碎片”,“看上去象一部中、西文学理论专题资料汇编”[8]。“所谓‘反本质主义’文艺学不仅拒绝抽象地回答‘什么是文学’这个问题,而且同样拒绝对中国当前的文学现状和历史语境提出具体的看法和见解。人们甚至感受不到《文学理论基本问题》的正文和主体部分(附录《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与文化研究的兴起》除外)有正面提出一种文学观念并建构一种文艺学知识分子话语的意愿。《文学理论基本问题》以‘不作结论,把问题敞开’的善良愿望伤害了人们对不同于传统‘本质主义’文论话语的文艺学知识的热情和渴望,同时也摧毁了文艺学面对当下社会变动和文学转型进行思想回应的理论能力,从而实际上损害了文艺学的理论尊严”[9],并提出质疑:“告别‘本质主义’之后,文艺学难道只能以一种‘反本质主义’、‘非本质主义’的破坏者、虚无者而
[收稿日期]2009-01-23
[作者简介]李自雄(1974-),男,湖北天门人,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博士研究生,重庆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师,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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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存在吗?解构之后,文艺学难道不能试图重新建构
”能不能“在没有独断‘本质’和永恒点什么?
‘真理’的专制与暴政之下创造出各式各样暂时的、
具体的、谦和的文学‘本质’和‘真理’?”[10]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这种质疑是有价值的。不难看出,在反本质主义者所谓的“知识社会学”视野里,不仅摧毁任何形式的本质,而且也是拒绝再对文学作出任何形式的本质建构。因此,值得追问的是,这是不是说文学就不需要作出某种本质建构了呢?回答这个问题,笔者认为有必要弄清有关文学“本质”的一些基本问题,亦即:文学是否有本质?对文学作出某种本质建构是否必要?如何可能?并围绕上述问题作些深入分析,从而为当代中国文学理论的重新建构作出一定思考,并提供某种思路。
对于文学是否有本质的问题,我们知道,在学界有着不同的观点。一是认为文学是有其本质的,我们比较熟知的就是所谓一元本质论。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这种一元本质论的文学观念对20世纪的文学理论有着广泛的影响,并使这些理论表现出以下三个特点。第一,这些理论都力图以自己特有的观点来概括文学的全部本质,而实际上未能做到。第二,这些理论从不同方面触及到了文学本质的某些特征,并由于它们涉及的方面不同,它们说明问题的程度与价值也各自相异。第三,这些理论,之间具有非常突出的排他性。它们在自己规定的范围内,自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从文学的整体性理解,它们那种以偏概全的缺陷就十分明显[11]。基于此,这种一元本质论的文学观念,显然是值得推敲的,那么,事物的本质是否就是一元的呢?对此,恩格斯曾在《自然辩证法》中有非常精辟的论述,但似乎没有引起人们足够重视,他说:“每一种质都有无限多的量的等级,例如颜色的深浅、硬和软、生命的长短等等,而且它们虽然在质上是不同的,却都是可以衡量和可以认识的”,“存在的不是质,而只是具有质并且具有无限多的质的物体”,而作为主体与个体的人的“不同的感官可以给我们提供在质上绝对不同的印象”[12]。列宁也在《哲学笔记》里引述车尔尼雪夫斯基等人的观点时强调了这一重要看法。车尔尼雪夫斯基认为,每一事物都有很多不同的质,例如“树木可以生长,也可以燃烧,我们说,它有两种质:生长力和可燃性”。再如“冰坚硬而光亮”,也是不同的
质,“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截然不同类别的质在一
。而在对黑格尔个物体中的结合是物的一般规律”
《哲学史讲演录》一书摘要所加的按语中,列宁更
是指出:“人的思想由现象到本质,由所谓初级的本质到二级的本质,这样不断地加深下去,以至于
”[13]上述观点,即便在现在看来,至少也可无穷。
以表明:事物的本质不能只作一元的理解,而具有多层次性。正如有学者所言,事物、现象,“各有自己复杂的结构,多种因素,不同层面,以及层面的相互交叉。它们各有自己的发展过程,在各自的历史中,每个阶段表现为发展、流动着的一个环节,各个环节表现了每个阶段的本质方面。人们能够不断接近各种现象,把握现象的初级本质、二级本质……。同时也要看到,现象、事物的本质、联系,不仅是纵向的,而且还有横向的联系的扩展,所以事物、现象又都是不断被认识和难以穷尽的整体”[14]。从这种观点来看,对文学而言,由于其自身内涵的丰富性,更是一个“多层次、多本质”的结构,“文学的本质是系统本质”,是多方面的,具有多维性[15],而基于个体认知的差异(包括个
,不同的认知者,体心智、审视角度、深入程度等)
当然会有各不相同的多元体认与个性化表达。
很明显,这是一种多元本质论的文学观念,它尽管不满于一元本质论的文学观念的偏狭,但与一元本质论的文学观念一样,还是认为文学是有其本质的。而另一种文学观念,则否认文学有其本质的,亦即反本质主义的文学观念,认为文学是没有什么本质的,所谓的本质的建构当然是“无中生有”的徒劳之举而不足取。显然,在当前中国文论界,反本质主义者之所以不仅摧毁任何形式的本质,而且也拒绝再对文学作出任何形式的本质建构,其理论依据也正在于此。
但是,笔者要指明的是,尽管,即便如一些学者所指出的,文学本来就没有什么本质[16],但也并不意味着像反本质主义者那样不对文学作出某种本质建构。马歇雷曾有这样的分析,“因为‘什么是文学?’是一个虚假的问题。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一个已经包含着答案的问题。它意味着文学是某事物,文学作为物而存在,是带有某种本质的永恒不变的事物”[17],所谓“文学本质”只是被“自定义”的某种“虚构”,在“为文学规定了几乎独立的领域和功能”与“不加任何区别地把文学一股脑纳入其它社会活动之中”这两个极端之间[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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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文学本质”的发明“连绵不断地涌现,每一个独领风骚的文学思潮之后紧跟着一个不妥协的
‘革命’,而且总是以一个新的均质化的、标准化的审美范式代替另一个同样是单一、狭隘的审美范式”[19],而实现一个新的发明与“虚构”。但这是不是说不需要对文学的本质进行建构呢?而实质
·亚上,这种“虚构”本身就是一种建构。萨缪尔历山大说得很有道理,建构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当建构性的本能不再是实用的,它便成为艺术的;
当本能以自身为追求的目标,当建构性的对象(如词语)被用来满足建构性的冲动本身时,本能便不再是实用的”[20]。很明显,这种建构的本能并不局限于某种实用目的,用在对文学本质的理解上也是如此。更何况,人的存在,需要自我的确认,“不同时代的人需要不同的文学样态诠释自我”[21],而这种“自我”的诠释,显然,还得通过一种“自我”本质的重新建构才能实现,否则,自我就会无所归依,而走向万劫不复的虚无深渊,反本质主义拒绝任何形式的本质建构,其所导致的虚无主义后果也在于此。可以说,在经过反本质主义的清算与解构之后,当代中国文学理论也理应是一种“自我”本质的重新建构,而这种重新建构在我们现在这个日益多元化的时代,无疑又是充满个性的,是一种开放而多元的本质个性化建构,这种开放而多元的本质个性化建构,正如有学者所言,就像“同一房子的不同窗户,打开任何一个窗户都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色”[22],“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而这不正是我们所期盼的吗?它既不同于以往那种“统于一”的本质一元营构,形成的“一元独尊”话语霸权[23]。但也不是像反本质主义者那样拒绝再对文学作出任何形式的本质建构,而是在多元建构的格局中,显示出令人可喜的生机。
总之,笔者认为,中国文学理论也应该有所建构,不是也不应走向反本质主义者那样的极端解构,而应进行一种开放而多元的本质个性化的重新建构,而且,这种开放而多元的本质个性化的重新建构,也不应是有学者所指出的那种脱离现实的“私人化”倾向[24],而应基于当代中国具体的历史语境,亦即当代中国社会生活与文学现状,对当代中国文学的现实问题,作出有力的回应与有效的阐释,予以某种富有个性的本质建构,并呈现出多元发展的开放空间。“和而不同”,“同则不继”,惟有如此,才能为当代中国文学理论注入无限发展的
新鲜活力,从而为它的创新发展提供无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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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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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黄江华]
OntheReconstructionoftheDeconstructedContemporary
ChineseLiteratureTheory
LIZi-xiong
(SchoolofLiterature,JiangxiNormalUniversity,Nanchang,Jianxi330022,China)
Abstract:ThecontemporaryChineseliteraturetheoryshouldbereconstructedafterdeconstructionofanti-essentialism,insteadofbeingonthewaytoanextremeliketheanti-essentialist.Theopenanddiverseindividualconstructionofessenceneedstoproceedagain,whichwouldpourthevitalityintocontemporaryChineseliteraturetheoryandprovidethepossibilityforitsinnovation.
Keywords:thecontemporaryChineseliteraturetheory;anti-essentialism;deconstruction;constru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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