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河大峡谷游记
口 杨立国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穹顶的云絮像是被揉散了似的,丝丝缕缕,在轻蓝天空中如刚洗过的印花蓝布。
美好的时光不能辜负,和家人往酒泉洪水河大峡谷野营。一路迎着祁连山洁白的雪峰向南行驶,连绵的祁连雪峰在晨光下明丽洁净,雪线分明。公路两旁松树杨树新叶在晨光下亮闪闪的,散发着清新自然的气息。湛蓝的天空如洗,与皑皑雪峰的纯白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天地间最纯净的两种色彩交融。
过了新东村向东,见一块釉墨色的巨石立在路的尽头,“洪水河大峡谷”几个红色的大字十分醒目。一条人工开凿的便道出现在眼前,顺着近30°的坡道缓缓下行到谷底,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河滩展现在视野里。河道两侧的沙砾崖壁灰褐如锈,笔直的切面像是被岁月用刀劈出来的,层层叠叠的纹路里藏着说不出的故事。那每一层清晰的印迹就是一次洪水冲击刷后的沉淀,粗粝的触感里似乎渗着远古的风声。
谷底的河滩像是被打翻了石头罐子,大大小小的灰褐色圆石滚得遍地都是,石面上铁锈红的纹路像被水反复摩挲的旧伤痕。当地人说从前这里“一河石头半河玉”,巨大的祁连玉石被洪水搬运下来,又被洪水撞击成大大小小的石块,经年累月磨出温润的棱角。如今虽难寻美玉踪迹,却见满滩石头都有着各样的纹路——大的如牛车巨轮横卧沙砾,小的似鸽蛋滚进红柳根须,深灰、浅褐、铁红的纹路在石面游走,有的像水波纹荡开层层涟漪,有的如云絮聚散成缥缈图案,还有的细痕密如蛛网,像是时光的针在石肤上绣出的生命密码。
一丛丛红柳密密麻麻地挤在石头缝里,每一根枝条都生出了细碎的穗子,淡淡的粉色夹在细密的叶片间,柔和而热烈,像是随手撒了把星星在荒滩上。风过时,穗子轻轻颤动,连带着旁边水洼里的倒影一起晃动——那水洼是前两日瀑布下泻留下的,现在正被阳光一点点舔蚀,到我们走时,那一洼水已经彻底干涸。
星星点点的骆驼刺、野麻黄、荆棘和一种豆科的植物在石缝里倔强的生长着,细细碎碎的叶子稀疏地长在茎干上,顶端挑着同样细细碎碎的花,给灰扑扑的石滩戈壁带来了无限的生机。风一吹,整株草都跟着颤起来,几株蒲公英的绒毛痒得打了个旋,慢悠悠飘向更远处的河滩。野草们胭脂色姜黄色粉红色的小花鲜艳夺目,一丛丛一簇簇挤在一起,它们以这种方式引来蜂蝶为它们传粉,在这干涸的石滩上演绎生命的奇迹。
云雀在崖顶画着弧线飞,清亮的啁啾声在河谷中随风飘荡。四周的天依然是那么的蓝,几朵闲云慢悠悠在太阳的周围游弋,红柳的影子淡了浓了,石头滩暗了亮了,唯有那些小花一直亮晃晃的,像绣在粗布上的图案。正午的风掠过峡谷,卷着崖壁上打了个转,转眼又落回了石头缝里。
蹲下身子搬动石头,指尖触到石缝里的潮意,凉丝丝的像触摸到了大地的呼吸。这里原是洪水河的旧河道,如今上游修了水库,河道也就像驯服的牦牛,安静地卧在戈壁滩上。偶尔有浇灌庄稼剩余的河水,顺着渠道沿西边的崖壁倾泻而下形成瀑布,在乱石河滩的低洼处流淌,滋润出巴掌大的一片片绿,像大地掌心的一颗翡翠。那些被流水磨圆的卵石上,纹路或疏或密,指尖抚过,似乎能触到远古冰川消融时的震颤,又似听见洪水奔腾而过的轰鸣——每一块石头都是被时光含在嘴里反复打磨的句子,虽非美玉,却各有各的平仄与韵脚。
耳边传来沙沙的轻响,不知是蜥蜴爬过蒺藜,还是甲虫在啃食新叶,在这片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大地在悄悄翻动时光的日记。
离去时,夕阳把崖壁染成了暖融融的橙色,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像是给大峡谷裹了层金纱。回头望,红柳在晚风中轻轻摇晃,与我们挥手道别。那些小野花还在石头缝里倔强地开着,更加鲜艳,张扬,连同满滩大大小小的石头,都让这荒芜的天地多了份说不出的温柔——如同岁月在粗粝的岩壁上轻轻落下的一个吻,带着尘土的气息,又含着暮光的余温。
车子爬上崖顶渐渐驶远,峡谷已不见了踪影,可那些闪着光的石头、摇着穗子的红柳、还有石缝里倔强的小花,却像刻进了眼里,留在了心里。原来荒芜处自有荒芜处的活法,每一粒石子、每一根草茎,都在认真地活着,在风里、在阳光里,轻轻说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哪怕只是一块布满纹路的石头,也曾被时光的洪流反复淘洗,藏着一整个峡谷的晨昏与星霜。
更多精彩文章:
来稿须知
本平台旨在“不厚名家、不薄新人,唯质取稿”。欢迎文字爱好者投稿。要求: